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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上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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給人接了斷腿,白秀才就寫了紙條讓木鳥捎回汴梁城,請了救兵來。謝子文、鳳清儀、胭脂、慕容春華一塊乘木鳥飛來,和他分頭去找鯉魚和那白衣女妖,一直忙到晚上,卻一無所獲。

夜間,眾人歸聚寺中客房,蘇苗苗手裏的虎紋白貓見了慕容春華便撲了過去:“小慕容!喵喵喵!”

“原來這貓會說話!”白秀才又吃驚一回。

話音未落,這白貓“噗”地變成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斑斕白虎,和慕容春華滾在一處,“喵喵”地蹭著少年的脖子撒嬌。蘇苗苗笑道:“喵神農可想死你了。”

慕容春華撐地坐起來,摟著它親親鼻頭:“別鬧,有正事呢。”

胭脂已用銅錢起了個卦,看著卦象,搖頭對白秀才道:“恐怕尋人不利。”

謝子文愁眉:“我也問了這裏的土地和鄰縣的土地。跟上回一樣,這裏的土地說,不知是過路神仙還是過路妖魔,匆匆入境,匆匆便走,連弄清是誰都來不及。鄰縣的都說沒見過。他們,竟然是飛走的麽?”

胭脂望向窗外星空,輕嘆道:“飛走可就難說了,天上無邊無際,哪裏不能去?”

鳳清儀安慰白秀才道:“從你家魚兒離開河東三城算起,也有一兩個月了。既然那女妖一直沒把她怎樣,說明沒有性命之憂,你且放寬心。”

“那回,她跟我說,她是‘神龍李昀羲’。”白秀才失魂落魄地笑了一笑,“我從不知道她是個小丫頭,也從不知道她有名字。”

“大家都早歇息吧。”鳳清儀道,“明日,我們擴大範圍,再往遠處找五百裏。”

不知方向,不知遠近,明日很可能又是一無所獲。但作為朋友,卻要盡心而為。

胭脂、慕容春華、謝子文和蘇苗苗都點點頭,毫無異議。

胭脂秉燭,與蘇苗苗去了隔壁。慕容春華打了地鋪,暖洋洋地睡在白虎懷裏。謝子文自去禪床上躺下,等了一會,見白秀才還是坐在他身邊,木雕泥塑一般,便不耐煩地推了推他的背:“快睡。累倒了,我可不照顧你。”

白秀才回過神來,也便躺下。

謝子文輕聲道:“事到如今,你急也沒用。情歸情,事歸事。難道又見了一面,就心跑了,魂掉了?興化縣的老百姓,等的是個心堅志定的父母官,不是個癡情的呆子!”

白秀才輕聲駁道:“我會做好自己的事,也一定會找到她。”

第二天,第三天,大家夥把這且停寺周圍方圓五百裏細細地搜了一遍,掘地三尺,到底是沒能挖出鯉魚的蹤跡來。白秀才謝過朋友,請他們回汴梁去,莫誤正事。

“朋友之間,不必言謝。”胭脂還禮。“是啊,是啊。”眾人笑著說。

“不,謝你們多少次都不夠。”白秀才躬身道,“時日逼近,我得動身赴任了。此去經年,各位珍重。”

眾人亦道:“珍重。”

白秀才看了悶悶不樂的謝子文一眼,道:“子文這回寂寞了,你們多看顧他些。”

胭脂微笑:“你放心罷。”

謝子文抱臂瞪他說:“要去快去,我哪用你操心!”

“大家也不用惦記他,”蘇苗苗笑對眾人道:“有我在,管教我師侄四時康健,性命無憂。”

正說著,一個和尚背了那個斷腿少年來,走到白秀才腳邊將他放下,道:“白施主,這位小施主是無有去處的,敝寺也周濟了他多日,可這小施主沒有出家的緣分,寺裏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善堂。不如你好人做到底,收他做個挑擔牽馬的仆從,就是給了他一條活路呢!”

這小少年趴在地上,一把抱住白秀才的腿,道:“恩公,是我求著信通師父帶我來的。我認得幾個字,又有力氣,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你,求你收下我罷!”

謝子文哼了聲,對那和尚道:“聽聽,自己不周濟了,要賴上別人,還有這套詞兒!還挑擔牽馬呢!傷筋動骨一百天,他還得先把這娃娃伺候好了!”

白秀才卻含笑說聲:“好。”

謝子文道:“你要仆人,也帶個腿腳囫圇的去。這個等他好了,去阿鳳或慕容那裏幫忙便是。”

白秀才笑:“不要緊。”他俯身,伸手將少年拉起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少年坐直了,仰首朗聲答道:“我叫阿文!”

***

月明星稀,野草離離。

曠野之上又出現了數日前那一幕,天上飛著白鳥,地下跑著白虎。

白秀才待夜裏阿文睡著,點了他的睡穴,兜頭用薄被裹了,帶他騎上木鳥,飛往興化縣城。蘇苗苗依舊披著柿子紅的鶴氅,騎著白虎在下方飛奔,像一道破曉的霞光。

興化官舍迎來了一個奇怪的知縣。一個白衣書生單手扛了卷被子,大步走進衙署,吆喝說新知縣在此。進了屋子,他先把被子放在床上,裏頭竟然裹了個熟睡的斷腿書童,嚇得縣丞、主簿還以為他路上遭了盜匪。緊接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進了門,說是知縣的女眷。新知縣請她上坐,用嚴肅恭敬的口吻告訴大家,這不是妻子,也不是妹妹,而是他的“小師叔”。

縣丞、主簿和胥吏、衙役們張著嘴,表示好多年都沒見過這樣的稀奇了。

“竟然把一個書童一路扛了來?”

“這不會是人親外甥吧?”

“我活了這麽大歲數,頭一次見帶師叔上任的!”

“什麽師叔!是妹妹吧?一定是!新知縣消遣我們呢!”

他們竊竊私語著,見白知縣一來,立刻堆起笑容迎了上去,絮絮地介紹縣城的情況和衙門、官舍的人事。

“興化縣如今最要緊的,一是捕盜,二是治水……”

“盜匪打家劫舍,掠賣婦孺,十分猖狂……”

“每當黃淮交漲,運河決堤,則必致裏下河泛濫……”

阿文醒來的時候,已經紅日西斜。睡著時還盯著菜園小屋的光禿房梁,一睜眼卻是高床軟枕,梅花帳、山水屏,甚至香爐裏甚至還冒著一絲甜香。他嚇得好險沒叫出來。

“醒了?”白知縣笑瞇瞇地進來,“哎呀,阿文,你睡得好沈。我帶著你又坐馬車又坐船,好不容易才到興化縣城,真是累壞啦。”

阿文一下瞪大了眼睛。

“我們現在就在興化官署裏啊。”白知縣帶著一絲壞笑說。

阿文嚇得差點沒從床上掉下去。“主人!你怎麽沒叫醒我?”

我都幹了些什麽呀!帶著一個睡不醒的人跋山涉水簡直想象不能好嗎!

白知縣委屈地說:“小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,怎麽能隨意叫醒呢!何況小師叔的藥,在睡著的時候最起作用。你不多睡覺,怎能早日長好骨頭,為我效勞?”

阿文哭喪著臉:“讓主人勞累了,我真該死。我能為主人做些什麽?”

白知縣把早已準備好的一摞書放在他面前。“你不是識得幾個字嗎?”他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,旋即繃住,“我看什麽書,你就看什麽書。在腿好之前,務必,全部,背下來。”

阿文看著這一疊醫書藥書,驚呆了。“都是……給我看的?”

白知縣點頭。

“全部,背下來?”

白知縣又點頭。

阿文眼神呆滯了:“背不下來該怎麽辦?”

白知縣指指門口,神色冷酷地說:“那就滾吧。”

小少年捂著嘴,不敢作聲了。

白知縣從袖子裏拿出一板新買的飴糖,放在碟子裏推給他,哼著一首新詞出去了。

灑掃的小婢羨慕道:“阿文,知縣待你可真好。”

是嗎?小少年低下頭,掰了一小塊飴糖放進嘴裏,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來。

好甜。十三年了,從來沒有這樣甜過呢。

甜得眼睛酸脹,眼淚都快流出來了。

他抹了下眼角,看了眼那些厚厚的書,轉頭看著飴糖,又吃吃地笑了起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_(:3」∠)_ 所有的事都堆在一起,這幾天快忙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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